舒曼何以成为一名音乐评论家丨在他眼中，喜欢就是喜欢，批评就是批评，即使是被奉为神明的贝多芬，也同样遭到了批评。
浪漫主义时期舒曼的音乐评论思想分析
导读：舒曼是浪漫主义时期占有重要地位的伟大音乐家。但是长期以来，对于舒曼的研究多局限于他的各种音乐作品，对于其音乐评论思想却鲜有关注。1833年舒曼创立了《新音乐报》之后，10年中所撰写的大量的音乐评论文章为19世纪音乐文化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直到今天还能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和借鉴。文章从舒曼的自身经历谈起，就其音乐评论观进行具体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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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舒曼何以成为一名音乐评论家
舒曼成为一个优秀的音乐评论家，可以说是多种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
首先是个人方面：舒曼自幼喜欢文学，尤其是对于一些文学名著的阅读，使他掌握了较为扎实和严谨的语言和文字功底。同时，年轻时候的舒曼，因为急于求成，发明了一个可以使手指扩张的机械工具，以便更好地演奏钢琴，不料却造成了自己右手的终身残疾。所以舒曼不得不放弃了自己钢琴演奏的梦想，而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作曲和评论中。
其次，从社会发展方面：19世纪上半叶，是欧洲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期，经济的繁荣也必然带来文化的大发展，那个时代的文艺巨星们如康德、歌德、黑格尔、米勒、库尔贝、舒伯特、李斯特、肖邦等，他们的光辉直到今天还在熠熠闪耀着。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一本本行业的评论杂志。有着强烈责任感的舒曼认为音乐行业也应该创办一本自己的杂志，所以在1833年创办了《新音乐报》。
最后，从音乐发展的方面：经济飞速发展也带来了其负面性的一面，那就是享乐主义的盛行。当时主流的音乐形式是一些富丽堂皇的、内容空虚的意大利歌剧，而正统的巴赫、贝多芬的作品却受到了漠视，舒曼虽然是一名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家，但是对古典主义时期的各位大师是十分推崇的，所以舒曼是不能接受这种状况的，他决定向这些音乐中的不良的、庸俗的现象开炮，以捍卫音乐的正统性。在以上多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舒曼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音乐评论家。
（一）舒曼音乐评论的哲学观
相比于一些评论中的泛泛而谈，舒曼的音乐评论更加具有思想性和深刻性，闪耀着一种哲学的光芒。这种哲学性保证其音乐评论在本质上的正确性。
首先是辩证思维的运用。舒曼始终秉承一种辩证思维，将其作为音乐评论的基本手法。任何一种音乐现象，在舒曼的眼中，都得到了两个方面的认识，所以他的音乐评论总是中肯的，能够让人接受的。比如对当时如日中天的肖邦的评价，他认为肖邦已经不需要再在作品中署上自己的名字了，因为那些鲜明的、典型的风格，已经足以让作者辨认出来，他的作品中有很多大胆创新的形式和精致新颖的技巧，在探索乐器的表现力方面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这是对肖邦充分肯定的一面。同时，他也在客观上指出了肖邦身上所存在的不足，他认为，以肖邦的才气和能力，不应该将自己局限于钢琴的范围中，如果能够在其他方面有所涉猎，完全可以获得更大的成就。肖邦在给友人的信中就明确地谈到，舒曼的这番评论给了自己很大的启发。
其次是正确看待理论和实践的关系。面对当时各种音乐的创新，舒曼明确指出，必须要以一定的理论作为自己的创作指导，同时用实践来检验和反馈理论。这一点从他对待标题音乐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当时流行的标题，能够给观众以明确的欣赏指向，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音乐作品，对此舒曼是十分肯定的，他自己也经常进行标题音乐的创作。但是一段时间之后，舒曼发现很多作曲家有些过于关注标题的作用，甚至把每一个小段都标上标题，生怕观众听不懂，使原来富含想象性的音乐变得面目全非，作品的艺术价值大大降低。所以舒曼从实践中得到了结论，标题本身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标题不能太详细，如果过于详细，则有可能削弱观众的美感体验。他身先士卒，在自己的创作中进行了调整，既不像肖邦那样说明乐曲的体裁，也不像柏辽兹一样进行大量的文字描述，而是选用一两个关键词，为观众提供一个欣赏的角度，以更好地欣赏音乐。
在舒曼确立自己的音乐美学观念之前，当时音乐界正有形式主义和情感主义两种音乐美学思想进行着激烈争论。
形式主义音乐美学思想者认为，音乐本身就是美的，不需要包含情感在内的任何外来的因素，音乐内部各种要素的配合，足以给我们以情感的愉悦；
情感主义音乐美学思想者则认为情感是音乐的灵魂，只要能够给人们的思想和情感以触动，那么音乐本身的形式是丝毫不重要的。
舒曼对此是保持着中立态度的：
一方面。舒曼认为音乐是人类内心深处情感的流露，如果没有了情感的融入，那么声音本身则是空洞的，毫无意义的。当时很多只追求形式的音乐家都遭到了舒曼的批评，舒曼认为他们的作品只有空洞的音响，而没有灵魂的光辉。
另一方面，舒曼也强调，音乐中的情感是需要一定的程式和法则作为载体的，音乐作为一门艺术，毕竟有着一整套自身的创作和欣赏法则，倘若一味强调情感的抒发，而在音乐形式上一塌糊涂，那么也就不能称之为音乐作品了。
所以他主张一种折中的态度，在形式和内容中间获得一种平衡。这种平衡的表现就是崇尚自然。他曾经举过一个形象的例子来说明，“为了把一个青年变得老成，而给他穿上老年人的衣服，让他拄着拐杖走路，不但不能让他变得更为老成，只可能让他变得滑稽可笑。”所以在他看来，肖邦的诗意流露、李斯特的激情澎湃都是他们本身的性情使然，而卡尔、松克等人的作品，则是充满了矫揉造作。
那么两者之间的标准是什么呢？这就涉及一个度的问题。形式和情感必须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偏袒任何一方都有可能造成音乐内涵的缺失。比如他在评论一些德国女歌手的歌剧演唱时，认为她们脸上的表情像是大理石一般的僵硬，不管她们的歌唱技艺多么的高超，都不能带给人们感动。而与之相反的是，意大利的女歌手则是热情过度，一些夸张的造型和动作严重影响了歌唱本身。很显然，两者都超出了度的范围。舒曼所评论的这种现象，也是我们当前音乐创作和表演中的常见问题，给我们以很大的启示和借鉴。
舒曼的音乐评论之所以能够具有非凡的魅力，这和他本身极具个性是分不开的，也就是说，舒曼身上所特有的个性因素，使得他具有了很多个性的、正确的音乐评论思想。
首先是崇尚革命，具有革命的激情。舒曼自幼就十分崇拜拿破仑，每一次社会进步运动都会让他激动不已，1830年柏林爆发了三月革命之后，他一口气写出了《自由之歌》《拿起武器》等多首合唱曲。他身上所具有的革命热情可见一斑。这种个性表现在音乐评论中，一方面是对一些同样有着革命激情的音乐家的称赞，如肖邦，舒曼就称赞他的作品是“玫瑰花丛中的大炮”，因为肖邦的音乐弘扬的是波兰文化，因此对波兰人民来说，这是反抗的动力，对侵略者当然也就是大炮了。另一个表现则是对音乐创新的推动。他对各种形式的音乐创新总是持一种鼓励和宽容的态度，愿意看到艺术上的突破和创新。可见他将艺术创作看作了革命的一部分。
其次是忧郁的艺术家气质。因为自幼受到音乐和文学的双重熏陶，所以舒曼具有浓郁的艺术家气质，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音乐和生活的融合。在舒曼的世界中，音乐就是生活，生活就是音乐，两者是不分彼此的。他可以违背母亲的愿望，放弃前途稳定的法律学业而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钢琴家。为了成为一个钢琴家，他发奋苦练，甚至弄残了自己的手指。他对婚姻的理解也反映出他对艺术的追求，他追求克拉拉不仅因为克拉拉的美丽和聪慧，更重要的是他认为“克拉拉是德国第一位女艺术家”“克拉拉就是诗本身”，把克拉拉也作为艺术来追求。
他曾经表示，自己不喜欢那些作品和生活不一致的人，只有两者相一致的人，才是坦率和真诚的。所以在他的评论中，无论是称赞还是批评，都是直言不讳的。这种坦诚和率真也在客观上保持了其音乐评论的品格。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世俗的观念，喜欢就是喜欢，批评就是批评，即使是被奉为神明的贝多芬，也同样遭到了舒曼的批评。所以很多音乐家了解舒曼的这种个性，对于其评论都是普遍接受的。
综上所述，任何一门艺术的发展，都离不开理论研究对其的大力支持，在浪漫主义时期，舒曼就是其中一个优秀的代表，他针砭时弊，拨云见日，很多音乐家都坦言因为舒曼的评论而获得了很大的提高。对于其音乐评论思想的研究，既是现实的需要，也是对舒曼更公正、更全面理解的需要。由此联想到今天，中国的音乐评论还是较为薄弱的，和日益发展的音乐事业是不相匹配的。我们能够从舒曼的思想中获得很多有益的启示和借鉴，为开创中国音乐评论的新局面贡献一份力量。
编者注：本文作者马明霞，原载《艺术教育》 2013年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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